金垂文赶到别墅的时候，天色已黑，屋内一盏灯都没亮，他用手机照亮，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灯，一打开，是一圈顶棚灯带，在黑漆漆的房子里，散发着微弱的光。
凭借微弱的灯光，他赫然看清沙发上的颓然身影，一动不动的，有点渗人。
金垂文又随便按了几个开关，房间里终于亮了，他才状着胆子走过去。
谢瑾手里拿着一封信，低头垂眸，纤长睫毛遮住了眼睛，看不到表情。
但他周身了无生气的暗黑气质，让本就时常开启地狱模式的魔鬼此刻徒增了恐怖感。
金垂文见过老板生气，暴怒，阴森的样子，唯独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好像一脚踏进了沼泽，却全然没了求生欲。
“老板。”金垂文咽了咽口水，轻声唤了他一句，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视线落在老板手里的信上，开头三个字写着“辞职信”，后面便是千篇一律的内容了，网上很多模板的套话。
不过落款他看清了，苏桃。
这封辞职信是苏桃的，老板叫他来，是因为苏桃申请离职的事？
不是早就申请过了吗？
“她走了。”
谢瑾突然开口，吓了金垂文一跳。他那暗哑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很配魔鬼这个词。
“苏桃走了？”金垂文确认了一下。
“查她的动向。客车，火车，飞机，一路的监控，我要今晚知道她去哪了。”
魔鬼吩咐起来轻轻松松，可他哪有那么大权力去查这些啊？
金垂文一时没敢应下来。
“小区这边你直接去物业查，然后去找吴榭宇，其余的他带你查。”谢瑾始终未动，情绪依然低落，却吩咐得果断有条理。
金垂文放下心来。
老板定是都打点好了，怕吴榭宇一个人忙不过来，找他做帮手。
——
第二天上午，已经时过中午了，办公室里乱哄哄的。
因为老板和苏桃都没来公司。
细一打听，金垂文也没来，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每个人都燃着八卦的小火苗，猜测着，是不是白月光和替身正面较量了，老板分身乏术。
正在大家脑补得正起劲的时候，有人大叫了一声：“前台消息，总裁来了，上电梯了。”
大家都慌忙地回到工位上，正襟危坐，默默数着电梯楼层。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高傲挺拔的矜贵身影从众人面前经过。
只有总裁一人。
大家都没敢抬头看他，只敢在人过去后，匆匆看了眼背影。
总觉得总裁今天气质有点不太一样，竟然有种脆弱感。
总裁怎么会跟“脆弱”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错觉。
没过一会，金垂文也匆匆路过，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径直进了总裁办公室。
田莹莹转了转眼珠，拿起手机，开启了录像模式，放在衣服口袋里，将口袋的边缘折进去一点，正好露出摄像头的位置，拿了份待签批的文件悄悄跟了上去。
她在门口徘徊良久，没敢直接敲门。
大概十分钟后，不总露面的吴榭宇也到了。
他眼镜后的眼神很精明，看着在门口徘徊的田莹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开口问道：“什么事？”
“送文件审批。”田莹莹答道。
“没什么要紧的事，就等会在送吧。”
吴榭宇也是好意，他知道此刻里面那位心情绝对可以用极度恶劣来形容。
“着急，是重要文件。”田莹莹故意面露急色。
黑门骤然开启，吓了二人一跳。金垂文从里面探出头来，催促道：“吴总你来了，赶紧进来。”
吴榭宇也无暇顾及田莹莹，立即抬步进去，田莹莹深吸了口气，壮着胆也跟了进去。
“老板，海陆空都查了，没有信息。出入境那边还在等消息，一个小时内肯定有回复。”
田莹莹听着吴榭宇的回报，心尖一跳，直觉是个大事。
再看向谢瑾，他正转过椅子面对窗外，高大的椅背让她连个背影都看不到。
只能听见谢瑾哑得快说不出话的声音说着，“再查。”
田莹莹惊讶于他声音里透出的无力感。
高高在上的总裁，从来都是挥斥方遒，稳操胜券的模样。什么时候无力过？
结合苏桃今天没来，她隐隐地好像猜到了什么。
谢瑾终于转过身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余光看见站在门口的田莹莹。
田莹莹心里一动，她知道总裁最近几乎整夜的不睡，他办公室的灯是彻夜亮着的，他几乎是连轴转的，晚上不睡，白天接着办公。
好像要一天干完一个月的事，一个月干完一年的事一样。
她觉得总裁简直不是人，可此刻对上他深邃如死水般的眼睛，觉得还是魔鬼一词更适合他。
金垂文立刻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文件，给她使了个眼神，说：“文件留这吧，你先出去，有事会叫你。”
虽然田莹莹没搜集到确切的消息，但也大概猜到了，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这几天，办公室仿佛被黑暗笼罩一样，空气里都是凝固的感觉，呼吸不畅。
早晨的茶水间里，大家都没精打采的排队等着冲着咖啡。
可即使同样是手冲咖啡，好像都没苏桃冲得提神。
连续加班三天了，她们太需要咖啡续命了。
苏桃那天中午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大家都打听或猜测，秦雪西上位，苏桃被抛弃了。
可一直没有确切消息，群管理员也一直没宣布打赌的最终结果，大家都觉得他有点耍赖。
但是说实话，苏桃离开了三天，她们是真不适应了。
那位魔鬼变得更加恐怖，一言不合就暴怒，大家都不敢看他的眼神，连正常的工作汇报都小心翼翼的。
他将人批得分分钟想辞职，几个岁数不小的中年男人都出来眼泛着泪光。
其实以前他也挺恐怖的，但这半年来，好像大多数都没发过太大的火，很久没把人骂哭过了。
导致他们以为魔鬼脾气变好了。
现在想想，好像很多次，都是苏桃先进去通报一下谁要进去汇报工作，然后他们再进去的时候，魔鬼就温和了许多。
大家突然都怀念起苏桃在的日子了。
现在再没人帮着送文件，再没人帮她们排雷了。
还有这咖啡，怎么就冲不出苏桃的香气？
“哎，我有点想苏桃了。”不知道谁提了一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也是，我今天有个文件要去找魔鬼审批，我害怕。”
“苏秘书能不能从天而降救救我们？”
“苏秘书还能回来吗？”
大家都哭丧着脸，一副曾经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悔不当初的模样。
刚进茶水间的田莹莹，听见大家的谈论，呲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一脸傲然：“你们一个个的，倒是把她当成救世主了？”
众人都知道她的德行，也没理她，冲完咖啡纷纷离开。
午休时，公司高层聚集在总裁办公室门口，都苦着一张脸，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总裁办的同事也聚在一起，小声探讨着。
据说总裁这三天一直不吃不喝，谁也送不进去饭，高层们都在讨论对策，但谁也没有好方法。
“哎，苏桃在就好了，她以前总跟总裁一起吃饭的。”
“嗯，有她在，总裁肯定吃饭。”
一旁的田莹莹放下手中的镜子，瞥了她们一眼，不屑地说：“你们大多数不是都支持秦雪西上位吗？这会又把苏桃说的那么神？”
“秦雪西要是真的上位，总裁至于像现在这样吗？”
“一看就是苏桃被秦雪西气走了，老板知道真爱是苏桃了。”
田莹莹翻着白眼，“真狗血，偶像剧看多了。像我们老板这种身家的，哪有那么多真情？还为了一个女人不吃不喝，你们以为总裁跟你们一样恋爱脑啊？”
大家都默默翻回个白眼给她，原地解散，各忙各的去了。
田莹莹探头看向黑门外的一众无计可施的高层们，嘴角噙起一抹坏笑，拍了照片给秦雪西发了过去。
【田莹莹：老板不吃不喝三天了，没人能劝动他，这个时候大家都怕他，能躲就躲，真怕他撑不下去啊。】
发完，田莹莹知道秦雪西不能回复她，但仍好心情地收起了手机。
以她对秦雪西的了解，她肯定会来的。
果然，不到三个小时，秦雪西风尘仆仆地来了，手里还提了一袋外卖。
高层们只剩下两个人围在门口，一个是金垂文，一个是吴榭宇。
吴榭宇没想到秦雪西会来，拉住要敲门的她，告诫道：“你别进去了，谢总再迁怒你。”
“那你们谁能给他送进去饭？看着他活活饿死吗？”
秦雪西满脸担忧，她爱谢瑾，她不能眼看着他这么作践自己。
“关键是，你进去也于事无补啊？”
吴榭宇推了推眼镜，老板出了事，他一直没告诉秦雪西，对于这个得力手下的工作能力他还是认可的。
老板当时把她安排在他身边，虽然是别有深意的，但她一直做得还不错，他便起了惜才的心思。
没想到，她怎么还看不清现实。
“你怎么知道于事无补？阿瑾对我，到底是不一样的。公司是我陪他打拼下来的，你们搞不定他，不代表我不可以。”
秦雪西自信满满，她攥紧手里的饭盒走上前。
金垂文摇了摇头，拉住还要阻拦的吴榭宇，往后退了两步，静静看着秦雪西敲开了门。
她打开门，便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份饭菜，谢瑾却碰也没碰，俯首于办公桌前，认真处理着工作。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才三天不见，他是要把自己活活饿死吗？
秦雪西刚往里走了一步，柔声喊了句“阿瑾~”，谢瑾如死水一样的眼里瞬间涌出了暴躁。
谁也抚不平的暴躁。
他抓起桌边的饭盒用力扔向她，饭盒正扣在她的脸上。
庆幸的是，菜已经冷了，凉凉的菜汤顺着脖颈灌进衣领中。
低沉的声线配着沙哑的嗓音，声音不大，却摄人心魄。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