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恩将仇报”陆义居

淅淅沥沥的秋雨,不知何时,飘洒在天地间,

巫神教叛军,终于撤退了。

整座铜川县城,都陷入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

迎着秋雨,高声欢呼。

一道道目光,落到了站在城墙的李无攸和陆义居身上。

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巫神教叛军,陆义居郑重其事地朝李无攸抱拳行礼道,

“多谢李兄……”

李无攸赶忙阻止陆义居行礼,“李某还是戴罪之身,当不起县老爷这般称呼,咱也别来这些虚的。”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就行。”

“之前咱们就说好的,这是交易。”

陆义居正色道,“交易归交易,但这份情,陆某不能忘。”

“我得先去南山道观待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还请县老爷准假。”李无攸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准,当然准。”陆义居点了点头,“不过这两天你得先留在县城。”

“干啥?”李无攸诧异问道。

“有重要事情,缺不得李兄……”

“嘶……县老爷,您直接叫我名就成,喊我李兄,总觉得瘆得慌,感觉要坑我……”

……

次日,

秋雨绵绵,

一整夜的雨水,清洗掉了城里遍布的血腥气,但也多了一丝清冷。

战争结束并不代表着一切都结束了。

反而意味着新的开始。

铜川县城在这场仗下,变成了一片废墟,还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战后重建。

不过,今天,县老爷陆义居却召集了所有铜川县百姓,在县衙门口聚集。

“县太爷突然召集我们,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知,过去看了就知道。”

“想来应当有重要之事。”

……

怀揣着疑惑,一众百姓陆续聚集到了县衙前的街道上。

淅淅沥沥的秋雨落在油布伞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好似在雨中上演着让人心神安静的乐曲。

“今日,请大家过来,只为一件事!”今天的陆义居换上了官服, 衙役手执水火棍分列两排,格外正式肃穆。

待人声逐渐减弱,陆义居拿出一册卷宗,高声道,

“今恰逢初秋,乃是本县重刑犯最终判决之日,本官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他翻开卷宗,

“陈蛮牛,重刑狱囚犯,曾因街头斗殴,失手打伤陈家家丁,被关重刑狱,判处监禁二十年。”

读到第一个重刑犯的时候,聚拢过来的铜川百姓,就不禁开始互相议论纷纷,

“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准备秋后算账吗?”

“看样子有点像啊……”

陆义居读完陈蛮牛的罪行后,继续读下一个重刑犯的罪行,

“齐二狗,重刑狱囚犯,因其妻女受人欺辱,含恨杀人,被关重刑狱,秋后问斩。”

……

所有重刑犯,至少都是监禁二十年,还有几十个重刑犯,被判了秋后问斩。

人群每听到一个重刑犯的罪行,都爆发出阵阵的议论。

现场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按照陆义居诵读的罪行,这样的判决,没有丝毫问题。

陆义居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李无攸,龙蛇帮匪首……”

仅仅只是这几个字,就让现场哗然一片。

“龙蛇帮匪首!?”

“这样的人渣,就该千刀万剐!”

“龙蛇帮当初害了我们多少人?不止一次在城里杀人劫掠,龙蛇帮匪首就该剥皮抽筋点天灯。”

铜川百姓们,只知李无攸拯救铜川县于危难,但并不知李无攸之名。

当听到龙蛇帮匪首这五个字后,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秋雨之下,

冷冽的肃杀之气变得越发浓重。

那些被聚集起来,幸存的重刑犯们,渐渐地心里开始不安。

“县老爷这是想干什么?”

“当众处刑吗?”

“当初不是说好,要给我们一条生路的吗?”

……

陆义居放下卷宗,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继续说道,

“后经查明,李无攸乃前任县令之替罪羔羊,本身并无罪过。”

“但因彼时尚无判决,一直关于大牢之中。”

“后因狱中之事,判处监禁十年。”

那些议论的百姓们闻言,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前任县令的荒唐无道,他们早就一清二楚。

听到偌大的龙蛇帮,其匪首竟然只是推出来的傀儡,更是惊呼不已。

陆义居顿了顿,重新拿起另一侧卷宗,

“接下来,由本官宣读这些重刑犯,守城之表现。”

“陈蛮牛,驻守西城门,杀敌一百二十七人,重伤六处,轻伤不计其数。”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让嘈杂声不断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刘阿意,驻守西城门,杀敌二十三人,战死城墙。”

“齐二狗,驻守西城门,杀敌三十六人,左臂被斩,左腿断裂。”

……

“李无攸,驻守西城门,杀敌不计其数,斩巫神教将军、副将,挽救铜川县于水火。”

现场彻底安静了,那些原本咬牙切齿的百姓,一下子呆愣当场,不知该说什么。

陆义居放下卷宗,大手一挥,从衙门里,走出数百弓箭手,将仅剩的几十名重刑犯团团围住。

他高声道,

“今天,本官便要当众惩处这些重刑犯!”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这些重刑犯……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

“弓箭手,准备!”

陆义居根本不给所有人思考的机会,直接举起手,就要把所有重刑犯全部射杀。

杀气瞬间在秋雨中弥漫开来。

被围住的重刑犯们,面色陡然间变得惨白。

哪怕是全盛时候,面对数百弓箭手齐射,也根本活不下来。

更何况他们在守城战中,受了不少伤。

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即便是猴王,至少也是重伤的代价。

在场众人当中,除了勇猛无敌的李无攸,无人可以逃脱。

陈蛮牛惊得瞳孔猛缩,下意识往李无攸身边靠。

其他重刑犯也都慌得不行。

“怎么会这样?”

“当初不是说好的,只要我们杀敌守城,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卸磨杀驴,这是卸磨杀驴!”

“该死,果然不能相信这些脏心的官老爷。”

……

他们现在连跑都跑不掉。

只能站在这里等死,眼中弥漫上一股绝望。

就连猴王都皱起了眉头,随时准备暴起突围,这种时候,决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唯独李无攸,隐隐察觉到什么,暗道一声要遭。

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下来。

只要陆义居的手落下,在场的重刑犯,就会被箭雨射成刺猬。

陆义居的手即将落下,口中也喊出了声音,“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一道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大人,能不能饶他们一命!?”

紧接着又有几道声音,从人群中接连传来,

“是啊,他们杀了那么多敌人,守住了铜川县城,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他们不仅没有趁机作乱,还在拼死守城,至少说明他们还有悔改之心,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很快,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多。

“请大人从轻发落。”

“请大人从轻发落。”

……

这些求情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好似滚滚风雷在县城回荡。

那些被围住的重刑犯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的眼中,已经泛起了一层水雾。

他们从来都没想过,城中百姓,竟会为他们求情。

唯独李无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接近现实。

陆义居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但仍旧义正言辞道,“法不容情,功过又怎能相抵?”

很快,就有人反驳道,

“大人,自古以来都有将功赎罪一说,怎么到了大人口中却不行了呢?”

“巫神教叛军攻城,是他们拼死守城,救了我们的命。”

“大人,一定要从轻发落,给他们从头再来的机会啊……”

……

陆义居似乎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纠结之中,面色不断变幻。

“噗通!”

就在这时,一个百姓跪在了雨水中,“大人,我只知道,是陈蛮牛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恳请大人开恩!”

有一就有二。

不断有百姓跪在雨地里,“恳请大人开恩呐……”

“那些重刑犯即便真的有罪,但也为了守城负伤乃至身死,大人如此翻脸无情,只会让世人寒心哪。”

“李无攸以一己之力,拯救了全城百姓,难道还不能功过相抵吗?”

“是啊,巫神教叛军的将军,副将,都是他一人斩杀,如此功劳,就算直接放出监牢,又有何不可?”

“以他的实力,不管我们死活,早就可以逍遥远走,何必来拯救我等性命?”

……

雨地里,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几乎连成了一片,

“恳请大人开恩……”

直到此时,陆义居才终于咬咬牙,仿佛经历了诸多犹豫,

挥散了那些已经张弓搭箭的弓箭手,高声道,

“既然大家都在为这些人求情。”

“那么,本官便依各位请求,哪怕以后有朝廷问罪,本官一力担之!”

“秋后问斩之人,改为监禁三十年。”

“监禁之人,刑期减少八年。”

“诸位可认同?”

“大人英明!”

百姓们在雨地中高呼。

那些提心吊胆的重刑犯们,则是涕泪纵横向周围的百姓道谢。

唯独李无攸一人,咬牙切齿地看着陆义居。

恨不能揪着他的脖子破口大骂,“恩将仇报!不当人子!”